在英格兰的某处,静静地坐落着一座孤儿院。古老的哥特式的建筑几乎通体黑色,外墙镶嵌着格式的鹅卵石,翠绿色的爬山虎静静的挂在围墙上,教堂一般的尖顶上的十字架尤为醒目,整座孤儿院呈现着一种阴郁的气氛。
这座孤儿院属于道尔顿夫妇,他们已经管理这里20年了,当他们从老霍华德·道尔顿的遗嘱里接过这座巨大的建筑的时候,两人也才二十五六岁。他们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,现在都在外国发展自己的事业,他们很少回来,也许这座建筑看起来实在不那么友好。当人们问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时,丈夫约翰·道尔顿总是耸耸肩:
“这是老霍华德取的,他好像对铁树情有独钟――不过我敢打赌他没见过铁树林。”
里德·沃特森已经在这座不怎么友好的建筑里呆了19年了,他是道尔顿夫妇接手的第一个孤儿。一直以来,没有一个人来领养他――实际上他几乎没见过这里的孩子被人领养,随着他越来越大,道尔顿夫妇决定让他成为这里的一个类似于职员的角色,负责干这里各种各样的杂物。
也许是他从未感受到大人给他带来的任何温暖,这里的其他孩子就成了他最好的朋友,他是这里的所有孩子里面最大的,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孩子王。他一向不太喜欢道尔顿夫妇,除了他必须做的事情外,他几乎经常调侃或者顶撞他们,其他的孩子就躲在门外不住的笑着。真奇怪道尔顿夫妇为什么没把他赶走,其实他们尝试了一次,结果是他们花费了三天的时间擦干净他们办公室里所有的奶油。
“里德,里德!你个臭小子又到哪偷闲去了?”道尔顿夫人扯着嗓子吼道。
“在这呢,夫人”里德·沃特森从楼梯上走下来。他是一个瘦高的少年,留着一头利索的黑发,蓝色的眼睛泛着微光。道尔顿夫妇从不给他买衣服,他穿的全是道尔顿先生的旧衣服。比起“健壮”的道尔顿先生,他的衣服在里德身上简直像是袍子。
“噢,我正在找你呢,懒虫”道尔顿夫人扶了一下眼镜,嘴角微微撇了一下。她拾起地上的一个生了点锈而且还凹陷的拖桶,连同一把旧拖把一起扔给了里德。
“你去吧走廊拖一下,不知道哪个笨蛋又把汤洒在地上了”她好不客气的说。
里德撇了她一眼,他知道这是一个孩子干的,其实那是一泡尿,只是后来又倒了点剩汤在上面罢了,那孩子昨晚梦游了,早上只发现自己睡在这滩骚臭的液体里。
里德拎着拖桶,沿着连廊走,路过的孩子们都高兴的和他打招呼,他也微笑着回应。途中他看到一个孩子手里拿着一管强力胶,他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一件事是什么了,但他想在那之前先消失一会,让道尔顿夫妇多感受一下再说。他去打了一桶水,来到了那个有污秽的走廊,一边重复着无聊的来回手部运动,脑子里想着自己一会要干什么。
“我想我该去趟小木屋”他想着“说不定道恩又会有什么新奇的发明呢。”
里德利索地清理完毕地上的污秽,便往孤儿院的一处小跑去,没有理会道尔顿先生在楼下吼出的那一声“谁干的!”,他拐过一个个弯,终于来到了一个小角落――一个类似于杂物间一样的地方,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,唯一的一扇小窗户也被钉上了木板,早晨的曦光映照出在这个小空间中弥漫的灰尘。里德熟练地拿起手边的一把撬棍,绕开那些数年没有人触碰的织满了蜘蛛网的各种箱子和物件,来到这个房间的角落,一个小小的铁环在地面上镶着。里德拿起撬棍,勾住铁环前面的木板的缝隙,向下一压,只听得吱呀一声,木板被翘了起来,他走上前,把铁环向上一提,整块木板都翻了起来――这是一扇活板门。
沿着活板门向下是一段楼梯,老旧而晦暗,里德小心翼翼地向下爬着,楼梯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。终于踏到地面上了,里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,沿着一条两旁是灌木的卵石小道向前走去,早晨的阳光轻柔的撒在他身上,周围的叶子也泛着金色的光芒。里德不禁想到,要是他的父母还在会怎样呢?
在他的记忆里,父母似乎从来就是一个虚幻的概念,在他的脑海里,有那么一点父亲的身影,母亲依偎在他身旁,他们都用慈爱的目光端详着里德,这让他知道他曾经拥有过父母,他不是被抛弃的,但剩下的他便一无所知。他曾经也向其他一些孩子一样试图寻找过自己的父母,结果他失望的发现那是徒劳的。
想着想着,他便已来到了那座小木屋。这里原是孤儿院的工具间,是喜欢制作的霍华德·道尔顿建造的,整间屋子不过三米高,长宽只六七米左右,全是用橡木建造成的。
里德拉开了门,在一堆杂乱的工具和木板中,他只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瘦小的身影。他的金发一如既往的乱糟糟,沾染的灰让那看起来更像是棕色的。
“嗨,道恩。”里德打了个招呼。道恩的身体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,转过头来看着里德。
“啊噢,嗨,里德。什么风把你吹来这了?”道恩问到。一边不停地拧着一颗螺丝。
“嗯……没什么,”里德说,他在一堆乱糟糟之中勉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。“我只是来瞧瞧你最近又捣鼓出了什么。”
“嗯……这个嘛,”道恩说着,开始在周围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里翻着。“噢,这个,对没错,就是这个。”道恩拿出了一个照相机一般的东西,只是上面多了几根导线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机械部件。
“给我拍个照吧!”道恩说到,把相机递给了里德。里德接过来,像使用正常相机一样,对准了道恩,但是就在按下快门的一瞬间,一股电流从他的指尖用上来,他整只手臂都陷入了麻痹之中。
道恩笑得前仰后合。“爽吧?哈哈哈哈,让我也来一次!”他夺过照相机,摆出一副专业摄影师的范儿。
“来点闪光灯吗?”道恩问到。
“可以,越闪越好。”里德打趣的说,道恩咧开嘴笑了笑,低头假装很认真的看屏幕。
“来来来,三,二,一,笑一个!”
一束强烈的闪光直朝里德涌来,他的眼前瞬间一片闪亮的白色,眼皮忽的也沉重了,他感到十分的奇怪,通常闪光灯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,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,眼前的亮白一直没有消散,他的意识中在逐渐模糊,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,身体是一种飘忽而柔软的感觉,好像睡在一张舒服的大床上,但是到最后,这一切的感觉都消失了,只剩下僵硬的身体和想睁却睁不开的沉重的眼皮。
“唔……我在哪……”里德空白的大脑只剩这一句话。
过了许久,里德眼前的闪光终于消失了,变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黑色,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了,他试图活动一下他们,结果发现他的整个身躯都好像是雕像一般僵硬,他的身下是一层软绵绵的布,就好像床一样,而且他的头下好像还枕着一只枕头。
“怎么回事……”里德模糊的大脑想着“难道说我被闪光灯闪晕了?还是说道恩的照相机漏电,把我电晕了。那道恩一定也不会多好受,我应该去看看他。”他的脑子里胡编乱造了一个原因,他知道如果照相机漏电的话倒霉的应该是道恩而不是他,但至少这让他有一个强行爬起来的理由了。
他的头撕裂般的疼痛,他鼓足全身力气,奋力向上挣扎着,他感到自己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,好,这是第一步,接着他开始试图活动身体,身上的僵硬感减少了许多,这让他的工作不再那么费力了,他感觉到了身体听到了他的大脑发出的命令,他慢慢的支起身子,坐在了床上。
眼皮的沉重削减了不少,但还是难以睁开,里德所处的这个空间好像十分晦暗,因为在他微微睁开一点缝时,并没有多少阳光涌入他的眼睛,他的眼睛缓缓张开,随着覆盖在上面的迷雾逐渐消失,这里也越发清晰起来。
这里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房间,只看得到天花板,四壁遥不可及,周围全是由黑色的材料建造而成,里德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,他有着石头的纹路和瓷砖的光泽。周围一盏盏蓝色的灯――里德不知道那是什么,一个基座上有一团蓝色的火一样的物质在发着蓝色的光,姑且像是一盏灯。里德脑海里如波涛起伏。
“我是被绑架了吗?但是这些火又是什么呢?”
随着视线向下转移,更惊奇的一幕映入眼帘,无数张床上睡着无数个人,随着视线的延绵,这种景象不曾断绝,里德远远的发现有几个黑影在远处移动,他感到毛骨悚然。
“他们把全市的人都给抓了吗?”里德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奇怪的想象,“他们不会是要做什么生物实验吧?”
里德之所以会这样想,是因为有个小孩曾经抓了一大把虫子,最后的结果是他把他们泡在洗洁精里长达一个月。
里德觉得自己知道要做什么,他奋力的移动身子,两脚探下床。他要离开这里,虽然这里有太多的事他无法解释,但他还是要先离开这里再说,他决定不去想,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。
“跑。”
“噢,别着急离开嘛,”身后一个声音传来,里德顿时感到毛骨悚然,好像有电流流过他的全身,他不敢回头,他怕这个人会杀掉他,因为他对这里的整体印象并不算好。
“要是你离开了,先知大人可不会太高兴”
那个人的话引起了里德的不安,有一个被称为先知的人想要找他,他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,也许他应该先环视一下周围,以免到时候遇到危险可以马上逃跑,但是这个地方却看不到任何一个出口。里德小心翼翼的回头,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站在他的面前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。
“哦,放心吧,我们绝不是要伤害你,实际上,也许在几个小时之后,我们都要听从你的号令呢。”那个人说,一边甩了甩手,他的手上带着一个有着花纹的手镯,里面好像还有什么在发着光。里德感到奇怪,他不太明白这个人所说的话,对将要发生的事也没什么头绪。
那个人见里德有些踌躇,便说道:“我们该去找先知了,他会给你们解释这一切。实际上,你已经迟到了,另外三个人已经到了,最早的已经等了你半个小时。”
“什么,还有三个人?”里德不解的说,虽然他并不知道他们四个要干什么。
“哦,当然了。这事儿一个人可干不来。”那个人说到。
“什么事……”里德问道,没等他说完,那个人就打断了他。
“别问了,先知会给你们解释的,我们该走了。”
“等等,走去哪……”那人没有回答里德,他亮出手镯,手部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什么图案,手镯突然间发出光来,与此同时,里德感觉到自己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。突然间,他像是被黑洞吸住了一般,感觉自己被突然的向上一拉,周围的景物忽的模糊了,他看不见房子,看不见那盏灯,看不见那个人,也看不见那些床,他的周围尽是些模糊扭曲的景象。
一瞬间,里德的脚又站到了地面上,他感到晕眩,头比之前更加的疼,眼前朦胧一片。
“噢,第一次都会这样,你会习惯的。”身后传来那个人的声音,尔后又是一阵扭曲的声音,他知道那个人离开了。里德半跪在地上,地上是冰凉而且光滑的。
过了一会,里德感觉好一些了,他支吾地站起来,开始环望四周,这里跟刚刚那个地方的材质几乎完全一样,几盏更大的蓝色的火灯在发着幽蓝的光,这里的天花板很高,上边雕刻着各式各样的浮雕,两旁是漂亮的彩色玻璃,上面好像有一些图案,但里德看不懂,略微看出是一个人,他的手里喷薄出各种各样的颜色,眼睛还冒着蓝光,颇有教堂的感觉。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雕像,是一个老者的样子,两手背在背后,深邃的望向远方,上方是一个复杂的图形,应该是一个标志,同样发着幽蓝色的光。
“你好?有人吗?”里德不知道冲着什么喊着,他的声音发出一阵阵的回音。
一段长时间的寂静。
“你好,里德。”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,里德四处张望,连一个人影也没看到。“请往左看,顺着楼梯上去。”
里的把头往左一扭,只见一片片地板砖漂浮了起来,一级比一级略高一点,它们旋转着排列,形成了一个旋梯。
里德走上前,确认没有东西托着地板砖,他感到惊奇,但同时也感到有趣。他对那种无聊的生活早已厌倦了,现在这一系列魔法一般的见闻很是让他感到神奇,对这里的恐惧也消散了不少。
他抬起脚,踩在了漂浮的地板砖上,它十分稳固,连抖都没有抖一下。
周围火灯的光越来越弱,地板砖还在一片一片的飘起来,里德的周围慢慢变得漆黑一片,他不知道自己周围是什么,只是一直机械的沿着一级级阶梯往上走。
“嘿,里德。”一个声音突然说到,听上去和之前在大堂里听到的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是一样的。里德被吓了一大跳,差点从楼梯上跌下去,说时迟那时快,一片地板砖搜的飞上来,垫在里德踩空的脚上。里德的心在剧烈的跳着,只见一个蓝色的小光球转悠着飞上来,他后面拖着一条尾巴,好像一只蝌蚪,又好像一束流星。
“喔,我没想吓你。”那个小光球说,一边在空中飘来飘去,“实际上,我想提醒你――你到了。”
“到哪了?”里德不解地问,周围还是一片漆黑,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。
“往前走一步,然后站着别动就好了。”那个小光球说,声音听上去十分温和。里德照做了,他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,便打住不动。借着小光球昏暗的光,他看见那些阶梯像断了线一样的往下坠,前方只剩下了一片空洞。
忽然,底下传来呼呼的风声。“那是什么?”里德问道。
“砖头。”小光球答到。
“什么砖头?”里德有些不理解他所说的话。突然,一声巨响打断了里德的思路,一块巨大的,黑色的砖石“嘭”的一声镶嵌在里德前方的地面上。
“大概……像这样的砖头吧。”小光球回答道。
更多巨大的砖石飞上来,镶嵌在那一块砖石的周围,形成了一堵巨大的墙,中间正对里德的方向有一个长方形的镂空,一扇门飞了上来,正好嵌在哪个镂空里。周围忽的亮了起来,里德转身看去,只见几只火灯在发着亮光。
“进去吧,给你的伙伴们问声好。”小光球说完便消失了。
里德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只要遵从他的话,他的性格不是这样的,遵守规矩不是他应该做的,但是那个声音好像透漏这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,毕竟里德现在仍旧是一头雾水,他只想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。
他瘦长的手指摸到了冰凉的门把,门是由木头做成的,上面雕刻着漂亮的花纹,他轻轻拧下了门把,它发出一阵“吱呀”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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